你看到的是光,看不到光下的暗影悠长

张小娴说,一个人不够爱你,就不会思念你,就不会妒忌你身边的异性,也不会失去自信心和斗志,更不会痛苦。

 


1


这些年来,他看着她在爱里摸爬打滚,却真诚又固执地爱着她,以至于,她觉得没有比他更好的归宿了。

 

一个月前,表姐离婚了,她离婚时毅然决然的模样,似乎是把这辈子的果断都用上了,因而显得极不近人情。姑姑姑父根本不能理解她的决定,因为表姐夫确实是足够优秀的男人,以至于离婚之后,表姐的家人还是常常惦念他的好,而我也仍旧称呼他为姐夫。

 

他和表姐是大学同学,表姐是那种很有气质的女孩子,追她的男生一直很多,但只有他从大一坚持到了大四,这些表姐都知道。

 

那时候他也算得上高大帅气,但不知道为什么,表姐就是不心动,所以只肯给他朋友的身份。四年时间,他以朋友的姿态站在原地,看着表姐跟别的男生恋爱,分手。

 

一直到毕业,表姐都没有给他任何机会,毕业后也没有再联系。直到毕业后的两年,赶上校庆,他们都去了,晚会后的聚餐上,他借着酒力说他这辈子最遗憾的事是就是没能和宁薇在一起。

 

宁薇是我表姐的名字。后来表姐告诉我她就是在那一刻决定嫁给他,这些年来在感情的世界里摸爬打滚,她累了,有一个人如此执着甚至近乎顽固地爱着自己,大概就是最好的归宿了。

 

就这样,表姐结婚了。但婚后的表姐像是酒醒了一般越来越清醒地意识到,她还是不爱他。

 

2


他用全部的真心爱着她、包容着她、守护着她,换来的,是她同样的温柔相待,他从未想过,那温柔里其实全是感激和歉疚,并无半分爱意。

 

结婚两年后,表姐夫无意间发现表姐一直在吃避孕药,他站在衣橱前,长久地沉默不语,任由心里的凉意一点一点渗进骨子里。

 

表姐一直把药藏在一件大衣里,那件大衣是表姐夫给她买的,是表姐钟爱的枚红色。

 

面对表姐夫的沉默,表姐倒也不辩解,只是用极小极小的声音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表姐夫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后来表姐说,那一刻,她有想过编个理由骗骗他就过去了,可最后想想,还是同他说了实话。

 

她说,我也很想爱你,可几年了,我对你除了感激,再也生不出其他的感情。

 

再后来,就是表姐“非离不可”和表姐夫“绝不离婚”的长久僵持,但到底还是表姐夫输了,从爱上表姐的那天开始,他就输了。

 

亲戚朋友的不解,姑姑姑父的指责,大概也让表姐觉得累了。姑姑姑父在某个清晨看见表姐房间里被叠得整齐的被子和不见的衣物时一下子没了主张,我至今还清晰地记得当时电话里姑姑带着哭腔的慌张。

 

姑姑姑父觉得我一定知道表姐在哪儿。表姐从小就是特立独行的人,也从来不懂得奉承讨好或是在家人面前刻意地表现得乖巧温顺,她一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哪怕对方是长辈,只要说错了或是做错了,她也会据理力争,她从来都只看事不对人。

 

但却对我出奇地好。

 

她比我大八岁,从我记事开始,她就和我很亲近,她说我就喜欢你眼睛里心里都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事实上,我的确知道表姐去了哪里,也知道她策划已久的远行,而表姐走之前的那个晚上,我们还有一个并不愉快的通话。

 

那天,她柔软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小安,我累了,我想出去散散心。你知道的,我一直想去丽江看看。”

 

我在电话这头有片刻的犹豫。然后缓缓开了口:“表姐,我能知道你为什么要离婚吗?”

 

电话那头是长时间的沉默,我也不说话,我知道她会告诉我的。

 

3


有多少看起来恩爱的两个人,回到家,关了门,便是彼此漠不关心的陌生人,他们谁也不愿开口,谁也不愿意做那个先打破表面上平和境地的人,可是她不一样,她不爱他,比起用冷漠和冷暴力一点一点折磨他,她更愿意决绝一些,离开他。

 

“小安,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描述那种感觉,就好像全世界都看见你走进了城堡,却只有走进城堡的你知道,那城堡里不过是一片废墟,嗯……至少对我来说是废墟。那种感觉……唔……小安,你也许还不能懂,但有一天,也许你可以理解我。”

 

“姐姐”,那是我第一次喊她姐姐,事实上本就该喊她姐姐的。我们是亲姐妹,我的母亲,准确来说是我的舅妈不能生育,而我的生母在生下姐姐的八年后生下了我,然后将我给了舅舅舅妈。

 

“不要惊讶,其实我早该这么叫你的。我们是血脉相连的姐妹,我在很久之前就已经知道。大人们言语里刻意回避的敏感词汇和话题让我觉得他们的演技实在拙劣。一直不曾说破,是因为不忍心破坏他们小心翼翼维护的真相,再说那是舅母不愿提及的伤,更何况,舅舅舅母对我一直很好。嗯……其实我最想告诉你的是,很小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该是我亲姐姐才对,没想到真是……”

 

姐姐在电话那头笑得肆意:“小丫头,我就说嘛,你怎么这么笨,一点都不像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这件事。现在看来,果然是我妹妹,还是有点脑子的。”姐姐说话向来这样,我倒也习惯了从来不去计较。

 

“姐姐,今天说这个,只是想要告诉你,我不用再长大点儿才能懂你,我一直懂你。我是你的亲妹妹,我们是血脉相连的至亲,我拉着你的手就能知道,姐姐你从来都不是凉薄的人,但……”我的话里多出了许多冷漠:“这一次,我真的有些讨厌你。”

 

我兀自地挂了电话,因为过于反感她离婚的决定,我当时已经顾不上她的心情,但后来的好些个夜晚,我想起她,心里都隐隐作痛。

 

我的姐姐,那个向来笑得明媚的女子,婚后的两年一直不快乐。她比我们任何人都清楚姐夫是个好男人,但也比任何人都清楚,她不爱他。她努力过,真诚过,付出过,但最初因为感动而滋生出的那一点点依赖和喜欢到底不能长久,于是姐姐在她的婚姻里保持沉默,内心折磨。”

 

我忘了这些年我一直在她左右,看到的是旁人看不到的,她的难过挣扎。说到底,她只是逃离了一场没有“相爱”成分存在的婚姻,只不过离开的时候伤了人心,自然不能被轻易原谅和理解。

 

那么——

 

嘟。

 

嘟。

 

“喂,小安?”

 

“嗯,姐姐,回来吧,我想你了。”

 

不管她是怎样地不能被旁人原谅,她在我心里都是无罪的,因为——

 

他们看到的是光,而我看到的,是光下的暗影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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