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青莲出尘埃

开元二十五年，李白在竹溪。

竹溪美啊，美山美水美人美事，李白自然去那儿做他的风流美过客。乘清风明月上去时，漫天星子晶莹，酒气随灯火一齐翻涌，拿起剑一挑，似乎还能挑出几缕清浅花香。李白长啸，提笔蘸墨，醉倚满林月华。

“昨宵梦里还，云弄竹溪月——”

酒醉梦深，李白念着竹溪的月，伸手往那水中一捞，湿淋淋的，却是青莲乡。

到青莲乡时李白不过五岁。五岁的孩童懂得什么、又记得什么呢？那一个个盛夏午后，耀眼的阳光层层打下来，邻里孩童的嬉笑绕过一巷，又绕过一巷，最后被清风裹挟，一路穿林打叶去。垂髫幼儿如何不心动？父亲却不许李白离开家门，白日读书，晚上回来考校功课。

总是月上中天的时候，父亲拿着书，李白站在桌案前。这一句背山，那一句背水，背着背着就背出了父亲的朱衣年少。父亲怀念的目光如一坛酿了多年的酒，深沉多情，彼时的李白并不能品尝出其中滋味。而后月光柔柔笼在父亲肩上，父亲的掌心暖暖放在李白肩上。

“了见水中月，青莲出尘埃。”

再后来，李白也长成了鲜衣怒马少年郎。蜀地怎容得下一个少年的广阔梦想呢？——该是去天下走一遭的！李白出蜀的时候寒风飒飒，秋意浩荡倾天，瞧不见半分烟柳春色。少年郎翻身上马，在天光乍破之时与青莲乡作别，潇洒的背影里明色弥天盖地。

然而行遍山河的夜深人静，出蜀那天的喧嚣风声总是固执，不远十余年春秋寒暑，重返李白耳畔，堪堪定于青莲乡的明月之中。他努力眨了眨眼，眼角眉梢染上童真笑意，“快看呐……白玉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