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故事：雪满白头

某十二年冬，雪。

本朝皇后一向喜欢雪，尤其是大雪。

厚厚实实的一片洁白，便单是倚在窗下看着，也觉得身心干净。昔年皇后在家时，每逢这样雪天，或约三两好友小聚谈诗论赋，或欺负弟妹年纪小身量短把他堆成个雪人儿。然而后来姐妹们各自锁在不同的高墙里，弟妹成年成家，雪还是这些雪，人却不是那些人。

“明玉，陪本宫出去看看冰灯。”

“娘娘，外面还下着雪，不如明天天亮了再看。”

“冰灯冰灯，就要晚上看。”

冰灯晶莹剔透，像梦中的、永远无法抵达的西子湖。皇后想说些什么，然而甫一张口，登时被寒风一呛。她忙抖着手掏出帕子掩口，还是咳了出来。寒风紧，咳得也急，眼看着直不起腰呼吸困难，偏生停不下来，仿佛要咳出肺来方肯罢休。

明玉霎时白了脸，傻愣愣的扶着皇后不知如何是好。亏了璎珞，三人这才回到屋里。

皇后勉强直起身子，手压在胸口，隐隐作痛。久病成医，她十分清楚自己的身体。这个冬天能熬过去，下个冬天，就说不定了。

“明玉，娘娘头发都白了，你就不能给娘娘穿戴好再出去？”

殿外璎珞声音传来。什么？我头发白了？皇后心猛地一揪，坐在梳妆台前仔细打量镜中自己。苍白憔悴的脸，两颊浮着虚红。视线移到头上，并无白发，有些湿，是因方才顶雪赏灯。

皇后暗暗舒了一口气，原是自己心惊。红颜易老，唯恐恩断。虽说与皇帝少年结发夫妻，到底还有三宫六院，更兼时刻端着中宫的架子，一步一步渐行渐远。皇上他有多久没来了？——好久，好久，不记得了。

窗外的雪落得愈发大了，扑簌簌地迷了皇后窗内的眼。舍得吗？不舍得吗？昔日新婚喜气盈门，他握着她的手贴在胸口，说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此后年年，就让雪落坟前，代妾与君白首罢。

某十三年春，皇后病逝。